经典作品的意义,值得我们反复探寻

创意写作坊2个月前发布 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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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意写作坊”经典共读计划,第一期内容我们选取了普希金的《射击》。

《射击》选自《别尔金小说集》,俄国文学史家德·斯·米尔斯基认为,《别尔金小说集》是“毫无杂质的纯粹叙述,在俄国文学中无人能及……同时代人对这些小说深感失望,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才缓慢地被公认为是普希金之杰作”。

经典作品的意义,构思、立意、结构等,值得我们反复探寻,并使之成为我们自己的写作技能。我们阅读,不只是为了消遣,更是从经典之中,学会创作的奥秘。

《射击》   普希金

立意

小说《射击》题目下面有两个题记,一个是:“我们射击了。”这是普希金从俄国诗人巴拉丁斯基的作品中摘下的一句话;第二个题记是:“我发誓利用决斗的权利打死他(在他射击之后我还可以开一枪)。”这句话来自俄国小说家别斯土舍夫-马尔林斯基的作品。这两个题记实际上就是一个悬念,小说还没开始,普希金就巧妙地利用两个题记把悬念给提起来了。但是两次决斗都没将人打死,这是这篇小说最伟大的立意。

两次射击都没将人打死。第一次是在伯爵(幸运儿)的年轻时代,他向西尔维奥开枪,子弹穿过军帽,并没将对手打死,这是带着一种轻蔑的态度。第二次,西尔维奥本来是要去复仇的,他准备了那么多年,但还是没有将人打死。两次射击、两次决斗,都没有杀人,而是灭其傲慢与霸道。

在高手的对决中,把人打死是很容易的,但这样其实你并不是胜利者。普希金在那个年代就有这样一种价值观:打击对手不是要他的性命,而是向尊严开枪。

第一次射击,西尔维奥得到了一个教训,他原先总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没人敢动他一根毫毛,但是年轻的幸运儿就给了他一个教训,从此让他痛定思痛,苦练枪法,不再招惹是非。

第二次射击,西尔维奥已经成为了一个神枪手,但是面对伯爵夫人的求饶,他没有把对手打死,而是打中油画上的弹孔,同样地也羞辱了伯爵。

这篇小说的立意是非常了不起的,两次射击都将人放置在枪口的前面,但瞄准的却是人性。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如果西尔维奥将伯爵打死,这篇小说又会怎样呢?

从情节的设计来看,第一次射击是不能把人打死的,不然就不会有第二次射击了。第二次射击是可以将伯爵打死的,但却没有这样处理。可以说,如果把人打死了,这篇小说就不会成为经典。

叙述视角

《射击》是以第一人称为叙述视角的,但是一开始采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复数——也就是我们——来展开叙述的。

在这之后“我”才真正的开始成为叙述者。再往后,两次射击,两个射击者来回切换。实际上这部小说是由三个人来讲述的,也就是三个“我”。第一个“我”,就是这篇小说的讲述者,他完成小说故事的陈述;第二个“我”是军官西尔维奥;第三个“我”就是后来的伯爵。两次射击的经过是由第二个“我”——西尔维奥和第三个“我”——伯爵,这两个当事者的“我”来进行讲述的。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普希金为什么要用第一人称“我”来讲述呢?

第一人称的“我”会使得故事听起来更真实、可信,有现场感。而整个故事的陈述者“我”,在这篇小说当中始终作为一个旁观者,保持了一个中立的立场。

这篇小说分成了两章,普希金构思的很是巧妙。第二章一开始,普希金并没有直接来写西尔维奥接下来的复仇,这个人物消失了。但正是这种消失,这种距离感,反而产生了一个悬疑或者是悬念。他的复仇如何了呢?这个悬念我们始终挂记着,普希金把它扔在一边不管,接下来讲述了“我”之后的生活。

“我”来到一个村子,去看望一个伯爵,在伯爵的家里就想和他比试一下枪法。再次将西尔维奥的名字提出来的时候,复仇的故事在这里就接续上了,于是也就有了伯爵讲述第二次射击的经过。

两次射击都是由当事人来讲述的,而“我”不过是个旁观者、倾听者。到了小说的最后,“我”再次拿回了叙述的话语权,实际上是为了讲西尔维奥在一次战役中牺牲。在整个的小说陈述过程中,“我”始终是非常冷静的,包括小说写到最后——西尔维奥的死,也没有做一点儿情绪的渲染。

 

人物塑造

普希金在这篇小说当中用了很多的动作描写,尤其是对那个幸运儿的描写。第一次决斗的时候,我们可以看一下,为了展示幸运儿的那种傲慢,普希金是这样描写的。决斗是在夜间展开的,幸运儿来的时候,手里捧着装满樱桃的军帽。你看看,他来决斗的,但是手里拿的不是枪,而是捧着装满樱桃的军帽。他一枪就打穿了西尔维奥头上的军帽。在此前他还打了西尔维奥一记耳光,而且是当众打的,之后又是把军帽打穿。可以想象,幸运儿啊,这个贵族,是很会侮辱人的。

那么轮到他站在枪口前面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样的呢?普希金是这样说的,他站在枪口下,从军帽里挑熟透的樱桃吃。这就更不把对手放在眼里了,而且他还把核子吐到西尔维奥的跟前。就是这样一副样子,把西尔维奥气疯了。普希金就是通过军帽里的樱桃,拿樱桃、吃樱桃、吐樱桃核,把这个幸运儿的性格描写了出来,形象而又生动。

再看看普希金对西尔维奥的描写,他用了一些细节描写来刻画西尔维奥是如何练习射击并成为神枪手的。普希金没有说这个西尔维奥天天怎么去练习,而是用了一句话,他说:“室内的四壁都是密密麻麻的枪眼,像蜂窝。”

普希金也没有说西尔维奥开枪是怎么的准,他完全用的是形象的说法——展示。他第一个展示是这么说的:“如果他提出要射下什么人军帽上的一只梨,团里无论谁都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头给他做靶子。”

后来当“我”遇见伯爵的时候,再次说到希尔维奥的枪法,“我”是这样向伯爵叙述的:“他看见苍蝇停在墙上……啪的一枪就把苍蝇打进墙里。”这些话说的都是很生动传神的。

我们都知道普希金是位诗人,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写的诗就非常棒了。但他的小说怎么也写得这么好呢?我觉得可以归为两点,一是普希金是个文学天才,这一点不可否认;第二是普希金很好学,看普希金的日记、书信以及他的传记就会发现,他很早的时候就已经阅读了大量的西方文学作品,以及俄罗斯一些经典作家的作品。当然了,俄罗斯真正的经典作品应该是从普希金开始的,但普希金确实继承了很多俄罗斯经典作家的文学传统。

《射击》是普希金非常重要的作品,小说固然是虚构的,但在小说创作后的第七年,也就是1837年1月的一天,普希金真的去决斗了,而且被对手提前射出的子弹所击中,俄罗斯文学的太阳就这样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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