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难度

创意写作坊2个月前发布 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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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多久没有读过有难度的书了?你在写作中又是否考虑过写作的难度?在浩瀚的书海中,到底该如何选择阅读?习惯了“清水白菜”的胃,又能否经得住烈酒下肚?这些问题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文学的难度”。

阅读的难度——敢不敢阅读有难度的作品以从众多读者中脱颖而出?

读完英国作家安吉拉·卡特的《马戏团之夜》,发现很久没有读有难度的书了。卡特以她超人的想象和渊博的学识,以及巨大的词汇量推动故事发展。她为了个人的特色不惜破坏故事,这是她写作的难度。你可以不喜欢她的书,但这样“敢于秀学识和想象力”的作家毕竟不多,得有那资本,比如博尔赫斯。

一部作品水平高低,与它的好看与否是无关的。通俗小说很好看,而《尤利西斯》和《追忆逝水年华》都写的比较不好看,前者晦涩,后者罗嗦。做一个延伸:一部作品写作的好坏,与它表现的难度,读者理解的难度,都不是一回事。每位读者的修养不同,但地球上公认的作品的难度貌似可以一致。有人认为四大名著原文看不懂,那只能批评他的修养不够,而不能认为这四部书太难。

难度似乎不可完全量化,但粗略量化是可以的,即这本书在阅读中是否需要思考。而引入文学的难度这个角度,可以比较作者写作时的态度和用心。中国现代新文学作家中,除了鲁迅,几乎没有太难懂的。作为纯文学的老舍的文章是开水煮白菜,汪曾祺的文章是花样的美人,但都别有一番味道。而作为通俗文学的还珠楼主,行文半文半白,融入很多古典文化知识,部分篇章有难度,而降低难度的还珠楼主那就是金庸。中国古典文学中的难度与年代并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汉赋等骈体文因辞藻华丽,用典繁复而需要修养等等。

在平民化的时代,作家写作都会面临自降难度的问题。老舍、赵树理等都曾做过尝试。他们都懂英文,都有相当的修养,但读他们的书认识两三千字就够了,而读鲁迅要认识五千以上。乃至莫言老师的创作,《蛙》比《透明的胡萝卜》降低了难度,增加了狂欢。

 

写作的难度——敢不敢写有难度的作品以逼读者退场?

以前我们对于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定义,都是以革命与否来判断的。老舍与张恨水作品的难度差不多,并且张恨水也写抗战作品,但前者被划为纯文学,而后者成了鸳鸯蝴蝶派。如今我们可以用纯文学与类型文学来区分。

类型小说也是敢于使用难度的。比如历史悠久的侦探、科幻,都敢于消灭读者的脑细胞。日本变格派推理的巨著《脑髓地狱》,刘慈欣的《三体》第二部,都在显示思想。这类作家与纯文学作家的区别,仅仅在于写了一百本书,但题材都是侦探、武侠、言情、推理、科幻中的同一个,并非作品的差距。若是有位作家,把以上题材的小说每种都写一样还很有趣,那则是罕见的人才。而更多的网络文学和通俗小说,是在消解难度,他们把读者当成了食道癌晚期的病人,直接把通俗化的知识灌进去,以达到快速充电的结果,或让人在快速阅读中休息大脑。

写作的难度不限于文体,现代诗歌中,艾略特、叶芝、庞德都是喜欢难度的人,有难度的象征和表达会把愚昧的读者挡在门外。

文体是在变化的,我们文体上的侧重,从古代的诗与剧,侧重到小说与散文来,这就给文学的创作降低了难度。与老舍、张恨水同时期的旧文学作家们,仍旧使用骈赋、古体诗词、杂剧传奇等文体,把文学框定在传统文化的范围内,维持着他们的难度。可以说他们的创作没有意思,但不能认为没有难度。当人们在网络化的时代,因创作成了零门槛的事而欢呼的时候,可否想到这是人类整体语言表达能力的提高,还是倒退?

 

秀难度——文学是否只有靠难度来维持?

秀高难度的作品有很多,《神曲》、《浮士德》上万行的史诗和长诗。原文的难度会让我们叹为观止。诗歌体的《神曲》译文难度相对稍好,而田德旺先生译的散文体《神曲》难度暴增。现实主义作品难度尚好,现代派中,表现主义晦涩,意识流长篇大论,新小说不知所云,魔幻现实主义四处挖坑。看似混乱,但都是经过雕琢的,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落入阅读的陷阱,亦或是仙境。他们是敢于增加难度作家。

敢不敢阅读有难度的作品以从众多读者中脱颖而出?

敢不敢写有难度的作品以逼读者退场?

文学是否只有靠难度来维持?

这都是个人的选择,他人无权干涉。写作者首要的是拜师读书,年长后是开门收徒。他会成为历史上一个小棒子面渣,如果他成就大,就会成为一个熬棒子面粥时没和开的面疙瘩。这样,一个写作者的意义就完成了,他有没有惊天动地的作品不重要,他已被融入到文学这碗粥里来。一个个小棒子面渣一样的读书人,连接起了几千年的文明,维系着这碗粥的黏稠度,也维系着写作的难度。

但是,如果为了销量而降低难度,人的表达能力和创作能力会在下降中趋于荒废。因此,创作可当做自我挑战,这即便不能作为纯文学和通俗文学的区别,也要看作是一位写作者的敬业之心。而真正畅销的作品必有它深入人心的地方,而绝不是降低难度。

真正超越了阅读难度问题的,是《道德经》,也可以是“枯藤老树昏鸦”,我们可以认为它没有难度,也可以永远也读不懂它。正如诗人戴潍娜在《灵魂体操》一诗中所说:“最伟大的文学全不是文学,而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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